坐在门廊前的台阶上，王曼昱不时伸长脖子眺望停车场，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来？她以为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，即使她对他的意义只是“老婆”，他还是会在意她，若是有事必须晚回家或者不回家，总要告诉她一声。

她取出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，再仔细查看一次，没有一通未接电话，也没有一条短信，他好像彻底将她遗忘了。这是怎么回事？他还说要利用周末假日教她开车，为什么转眼之间他们的关系又退回原点呢？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？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“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？”林诗诗悄悄的来到她身边坐下。

王曼昱打起精神看着好友，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？”

“只要有人不睡觉，我就睡不着。”

“睡觉时间到了就上床睡觉，你干嘛老是注意人家睡不睡觉？”

“我跑到露台吹风，然后就看到你了。”林诗诗用手臂轻轻撞了她一下，又问了一次。“你们两个吵架了吗？”

“从认识我到现在，你看过我跟人家吵架吗？”

“没有，你这个人很有个性，可是说也奇怪，好像从来不会生气。”

“我不是不会生气，而是珍惜周遭的每一个人，不管这个人有多么令人讨厌，和睦的相处比吵吵闹闹更值得回忆。”人的生命很脆弱，今天活着，明天很可能因为医生的一句话，生命从此走到尽头，妈妈不就是如此吗？所以她并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。

“既然你们没有吵架，那哥哥为什么不回来？”林诗诗困惑的皱着眉。

“我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事，为什么他又不回来了？”

“所以你半夜不睡觉，坐在这里等他回来吗？”

“我不是等他回来，只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。”自从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之后，她已经习惯在他强而有力的怀里入睡，喜欢他贴在她身上的温度，喜欢他对她充满占有欲的睡姿，手脚总是紧紧缠绕着她，好像害怕失去她的样子。没有他，心没办法平静下来，所以她只好出来等他，坐在这里，远远看他一眼，确定他回到她身边，她就可以安心睡觉了。

林诗诗高高的挑起眉，“你的意思是说，你守在这儿等他回来，并不是为了找他兴师问罪，而是出于关心？”

“……老婆关心老公不是天经地义吗？”她不自在的红了脸。

“你应该先搞清楚他在干嘛。”

“他应该在公司工作吧。”

林诗诗真的很想翻白眼，“‘应该’不等于‘事实’，你要搞清楚的是事实。”

停了三秒钟，她的口气转为谨慎。“我相信他在公司工作。”

一脸恼怒，双手在胸前交叉，林诗诗真希望手上有一根棍子可以狠狠朝她的脑袋瓜敲下去，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呢？“你知道吗？一个男人突然变得不对劲，只有一种可能——外面有女人。”

“林高远不是那种会搞外遇的男人。”

好吧，这一点林诗诗深表同意，哥哥很正直，也很有家庭观念，基本上，他不会给自己搞外遇的机会，可是，她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。“不管他是不是那种会搞外遇的男人，他变得不对劲，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跟女人有关……等一下，难道那个女人跑回来找他吗？”

看到好友的脸色瞬间大变，一股不安袭上心头。“哪个女人？”

“当然是那个劈腿嫁给别人的女人啊！”

“刘晓月吗？”

“没错，就是她，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女人……咦？不对啊，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叫刘晓月？我好像没跟你提过她的名字。”

“……我听林高远提过。”

“我哥在你面前提起过这个女人？”林诗诗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。“自从我哥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，她嫁给别人，就要求我们再也不要提起她，怎么可能主动在你面前提起她？”

“他不是主动在我面前提起她，而是无意间提到的。”

虽然心里还是有疑惑，林诗诗可没有兴趣追究下去，眼前的重点是——哥哥为什么不回家？这种时候，侦探的精神都出来了。“那个女人会不会跟老公吵架，所以跑回来向我哥哭诉？”

“不可能……我的意思是说，即使她因为婚姻不幸福跑回来向林高远哭诉，林高远也不可能回头，你应该了解你哥，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。”就她对刘晓月的认识，如果她决定放弃林高远，绝对不会回头。

“你确定？”

“难道林高远是那种可以容忍自尊心被践踏的男人吗？”

“这很难说，失去的往往比拥有的还令人眷恋，男人有时候很……”林诗诗很识相的将最后一个字消音。

她真的了解刘晓月吗？想想，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刘晓月，否则，当刘晓月宣布她跟高远兄交往的时候，她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，因为她不单单是被高远兄背叛，也被自己的好友背叛。“我相信林高远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。”高远兄曾经辜负她，但不表示他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。

“我也相信哥哥很有责任感，可是鬼迷心窍的时候就很难说了，而且，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，那个女人明明很爱我哥，为什么会劈腿嫁给别的男人？”

“你怎么知道她很爱他，不是说她不曾来过林家吗？”

“我有一次在百货公司看到他们，哥哥请我跟他们一起用餐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有多爱我哥。”

“爱情没什么道理。”这是唯一的解释。

“也许是发生什么意外，逼得她不得不离开我哥，嫁给别的男人。”

是啊，她怎么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呢？

“不管如何，你不可以静静的坐在这里等候，你要主动查明真相。”

“主动查明真相？”

林诗诗眼珠贼溜溜的一转，“我哥不回家，你可以去找他啊。”

“你要我去公司找他？”顿了一下，她摇了摇头，实在不喜欢这个主意。

“你不想知道他有没有跟女人藕断丝连吗？”

想，也不想，若是不好的真相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起。

“如果他真的跟那个女人藕断丝连，在事情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前，你可以赶紧喊停啊。”

若他们两个真的藕断丝连，她可以喊停吗？

“搞清楚真相，心里不是比较踏实吗？”

老公外遇，老婆却是最后一个知道，这不是很悲哀吗？她可以痴痴傻傻的努力守住心爱的男人，但不想当一个很悲哀的女人，她豁出去的点了点头。“可以帮我安排一下，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直接去他的办公室吗？”

林诗诗比了一个“OK”的手势，“想知道真相，当然不能让对方有所防备，你先去睡吧，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。”

六点一到，林高远已经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。昨天晚上回到家，王曼昱已经睡着了，看着连睡梦中都满怀心事的她，他觉得好心疼，她何其无辜，难道因为他的愧疚感，她就必须成为牺牲品吗？她是他的老婆，守护她是他的责任，为什么反过来要她跟着他的过去一起陪葬呢？他不是打定主意跟她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吗？怎么可以让过去再来困扰他？不管刘家的人如何看待他，认为他很薄情，他都无所谓，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往前走。

他低下头拿起放在地上的纸袋，摆在桌上。看了一眼纸袋里的东西，他的心得到许久不曾有过的踏实，今天要正式跟过去说再见了，从今以后，他只是王曼昱的老公。站起身，他拿起桌上的东西准备走人，可是就在这个时候，手机响了，他只好放下手上的东西，先接听手机。“我是林高远。”

“我是刘晓娟，这个周末我们可以见个面吗？”

他忍不住迟疑了一下，“有事吗？”

“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见你一面。”

“不能在电话里说吗？”

“我已经打开藏宝箱了，这件事我们最好当面说清楚比较好。”

“好吧，这个周末下午两点在花园饭店的咖啡厅见吧。”结束通话，他不由得皱起眉头，刘晓娟见他的目的当然跟藏宝箱里的秘密有关，只是，他真的应该知道这个秘密吗？甩了甩头，抛下混乱的思绪，他决定还是先回家，可就在这个时候，他看到站在门边的王曼昱，怔了一下。“你怎么会来这里？”

“我……这个……”她结结巴巴的举起手提袋，“便当。”

“便当？”

顺了一口气，她平静下来，走了进来，将手提袋放在办公桌上。“昨天你没有回家吃晚餐，我想午餐已经在外面吃了，晚餐如果又吃外面的，这样不太好，于是帮你准备了便当，这是我亲手做的！”

“你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就送便当过来？”

“我只是送便当，不会打扰到你。你吃完便当再工作，我先走了。”她急急忙忙的转身准备离开，他从后面拉住她的手。

“我本来就预计今天回家吃晚餐，既然你送便当过来，我们就在这里吃完晚餐再走吧。”他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拿起放便当的手提袋，然后拉着她走到沙发坐下。“不过，你的便当够我们两个人吃吗？”

她一脸傻不隆冬的看着他，脑子还来不及消化刚刚得到的讯息。他没有等她回答，便直接取出手提袋里的便当，便当内有多种寿司、凉拌小菜和生菜水果色拉。她当他是大胃王吗？这份便当足够三四个人享用。“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吗？”

“当然，虽然我很久没进厨房了，可是像这一类简单的料理还难不倒我。我整整准备了一个下午，不相信，回家可以问陈姨，陈姨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盯着我，偶尔给我一点小建议，让味道更好。”她终于找回声音了，虽然眼前的情景还是那么不真实。

“陈姨大概是担心你把厨房搞得一团乱。”

“陈姨吃过了，说我在这方面超级有天分。”

“是吗？”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海蜇皮放进嘴里，不会很咸，香味四溢，带着微辣，真的很合他的胃口，好吃！“下次不要准备这么多，差不多一半的分量就够我们两个吃了。”

下次？这是说，以后她还可以帮他准备便当吗？

“赶快吃吧，待会儿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。”

“什么地方？”

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，语带戏谑的对她扬起眉。“你总是这么急性子吗？”

“我……只是……”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，此刻脑子还是一片混乱。先是偷听到他跟某人有约，当她急着在收到“逐客令”之前，抢先一步走人，没想到反而被留下来……一切的一切，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消化。

他用筷子夹起一个寿司放到她嘴边，她很自然的张口吃下。“人生如果什么事都事先知道，那就没有惊喜了。”

是啊，是没有惊喜，可是也没有惊吓，而她对惊喜和惊吓都不感兴趣，不过，她没有追问下去，现在的她需要整理一下思绪，况且一两个小时之后，她就可以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了。

两个小时后，他带着她来到一处河滨公园，为她点燃烟花，那绚烂的火光照亮了夜晚，好美！这一刻，她突然想起高远兄也曾经为小金鱼放烟花，忍不住问：“怎么会想要放烟花？”

“突然想放烟花。”他是想借着烟花跟过去说再见，不管过去多么美好，终究过去了，就好像烟花，灿烂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。

“难道今天有什么事值得庆祝吗？”

“你认为放烟花是为了庆祝吗？”

“烟花总是用在庆祝的日子。”

“好像是这么一回事，可是在我看来，烟花代表开始，也代表结束。”

那么此刻对他而言，是开始还是结束呢？她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，只是豁然一笑。“人生真像烟花。”

“怎么说？”

“不管多么灿烂耀眼，当一切结束，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
顿了一下，他同意的点点头。“所以人生应该像烟花一样尽情的绽放。”

尽情的绽放……这让她想起他曾说过的话，不知此刻小金鱼是否仍在他心里？甩了甩头，不管小金鱼这号人物是否还存留在他的记忆深处，过去是过去，他们要面对的不是过去，而是未来，王曼昱对他的意义。

“曼昱。”他转头看着她。

“啊？”

“……没事，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，今天的晚餐很好吃。”他有很多话想告诉她，谢谢她走进他的世界，谢谢她包容他的无情，谢谢她不计较他的伤害，谢谢她耐着性子陪在他的身边……对她，有太多太多的感谢了，可是想想，还是等他跟刘晓娟见过面，彻底让过去成为过去再来说吧。

她娇羞的一笑，“你喜欢就好了。”

“下次可以接受点餐吗？”

“点餐……当然可以，我的学习能力很强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
“我要吃泰式咖哩鸡、客家小炒，还有铁板牛柳……”

不管他说什么，她都笑着点头说好，因为她好喜欢这种被他需要的感觉。

自从遇到高远兄以后，她的脸上就充满了笑容，可是第一次，她的笑容是含着眼泪，这是感动与幸福的眼泪，而这全是因为眼前的烟花。

“你怎么哭了？”林高远轻柔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，为了今天的烟花秀，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，准备烟花不难，安排时间和地点可是要取得母亲和福利院院长的同意和协助。

“妈妈说，不管她有没有在我身边，我的人生都要尽情的绽放，绽放出灿烂的光彩，连妈妈的份一起努力过日子。”

“没错，尽情绽放人生的光彩，才不会遗憾。”

“高远兄怎么会突然想到放烟花？”

“我有好多事想跟你一起做，放烟花就是其中一项。”

“我也有好多事想跟高远兄一起做。”

“你想跟我一起做什么事？”

“我想跟高远兄一起去钓鱼。”

“为什么想跟我一起去钓鱼？”

“因为妈妈说我太没有耐性了，绝对钓不到半条鱼，我相信高远兄一定可以钓到鱼，我跟高远兄一起钓鱼，高远兄就可以分我一半了。”她调皮的对他做了一个鬼脸。

他闻言哈哈大笑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。“原来你在算计我啊！”

“我还想跟高远兄一起爬山。”

他对她挑了挑眉，“爬不动的时候，是不是要我背你？”

“我不用人家背我，我只是想跟高远兄一起站在高处看这个世界。”

“好，将来有一天，我们一起去爬山，一起站在高处看这个世界。”

“将来是多久？”

略微一顿，他终于向她道出今天突然放烟花的主要目的。“如果我必须暂时离开你，你会等我回来吗？”
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父亲要我到国外读书。”

“那是不是要很久？”

“有一点久，可是，我一定会回来。”

她沉默下来，将下巴枕在拱起的两膝之间，眼中带着淡淡的忧愁。

“我想留在这里，想待在你的身边，可是，我有我的责任，你懂吗？”

许久，她终于吐出话来。“高远兄会不会忘了我？”

“我怎么可能忘记小金鱼？”

“妈妈说，只要时间过了很久，痛会消失不见，人会模糊不清，所以，妈妈每天都会看着爸爸的照片，一遍又一遍，就是害怕忘记了，而我，每天都会看着爸爸妈妈的照片，一遍又一遍，我才不怕忘记。”

“相信我，不管多久，我都不会忘记小金鱼。”他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，放在她的手上。“我知道小金鱼年纪比较小，所以特地帮小金鱼准备了一张照片，想念的时候、害怕忘记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。”

看着手上的照片，她孩子气的道：“高远兄本人比较帅。”

“那你就牢牢记住我现在的样子。”他将她转过来直视自己。

她看着看着，眼泪又飙出来了，他慌张的伸手拭去她的眼泪，好舍不得。“怎么又哭了？你的眼睛都肿起来了。”

“我好害怕。”

“害怕什么？”

“高远兄也会像爸爸妈妈一样不见了。”

“不会，我向你保证，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。”其实，他何尝不害怕，害怕她会忘了他，她年纪小，忘了他也是很正常的事。

她再一次沉默下来，妈妈也做过相同的保证，可是最后，妈妈再也没办法待在她身边了。

“你不相信我吗？”

半晌，她像是自言自语道：“小比说过，高远兄不会一直待在这里，高远兄会坐飞机去很远的地方读书，我还骂他是坏蛋，说他骗人！”

“对不起，可是我也说过了，不管去哪里，我都会记得你。我会代替妈妈守护小金鱼，只是暂时必须离开。”他心疼的摸着她的脸，如果可以，真的不愿意让她承受这样的分离。“我知道小金鱼最勇敢了，你一定会等我回来，对吗？”

不，她不勇敢，其实她总是躲在棉被里偷哭，为了不让别人发现，只能紧咬着嘴唇，常常咬破了，直到他出现在她的面前，带给她欢笑，晚上她终于可以带着笑容入眠。不过，她终究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，只是问他：“出国之前，我还可以见到高远兄吗？”

“这是当然，我没有见到小金鱼就不会搭飞机离开。”

她伸出手，他毫不迟疑的伸手和她拉钩。